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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传·第十六章悠悠故乡情(下)

编辑: 发布时间:2008-06-22 19:26:10 浏览次数:

在向家乡父老先容写作体会时,说到动情处,汪曾祺声音哽塞,泪水涌出。六百人的会场寂静无声......

13日下午,汪曾祺到高邮县中学。

这是汪曾祺读初中的地方,地点在东门。高邮县中学的前身是高邮县立初级中学,创建于l923年,l955年发展成为完全中学。今天,母校师生以感人的热情欢迎老校友的到来,近二干名师生早早地就集中在学校大礼堂等候。根据汪曾祺的请求,学校特地把原校长、现离休在家的张道仁先生也请来学校。下午二时,报告会开始,雷鸣般的掌声欢迎汪曾祺上台,他却坚持请道仁先生在前面走。师生们看到,亦已须发皆白的汪曾祺,极其恭敬地搀扶着道仁先生一步一步往台上走。待入座后,服务人员给汪曾祺送茶,他连连示意,先送道仁先生。纯真的中学生们在台下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自发的掌声又一次在全场响起。

在高邮县中学,汪曾祺以校友身份回顾了过去,先容了自己漫长的学习、创作的经历,语重心长地勉励中学生们抓紧中学阶段,打好扎实基础,踏实努力,以期将来报效祖国,做"四化"建设的有用人才。

14日下午,汪曾祺到位于县城中心的百花书场举行文学讲座。这里原是一个专供评书艺人演出的娱乐场所,近几年,听书的人越来越少,生意清淡,门庭冷落。今天,因为汪曾祺的到来,百花书场出现多年未见的火热场面。主办者原以为听文学讲座的不多,没有发入场券,敞开大门,希翼能将二三百个座位的小会场坐满。谁知还没到开讲时间,陆陆续续竞来了五六百人,其中差不多有一半是汪曾祺的乡邻。他们熟悉汪曾祺在作品中描写的一切,有些人就是汪曾祺作品中描绘的人物的原型的后代。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要算王高山,他的父亲就是《异秉》中描绘的王二。《异秉》发表后,王高山很为自己的父亲被汪曾祺写入作品而感到自豪。他自己虽然学问水平不高,但他对《异秉》有自己独特的评价。他对汪曾祺的胞弟汪海珊说:你家老大写的是我父亲,我看这里面八分是真的,有二分是假的"汪曾祺听说后哈哈大笑,夸奖王高山有眼力。他托汪海珊转告王高山:"这是小说,要真真假假,虚实结合,那二分假,就是艺术虚构。"王高山早就想会会汪曾祺,如今听说他回乡,在百花书场做报告,焉能放过这个机会?

汪曾祺见到这么多乡亲冲他而来,激动得连连拱手向大家致意,乐得乡亲们直拍巴掌,小小会场里气氛和谐、融洽。汪曾祺开始讲话了。他开门见山就说:"我离家四十多年了,为什么这几年写了很多以家乡为背景的小说呢?"

这正是乡亲们希翼了解的问题,大家都静下来听他说。

汪曾祺说:"人到晚年,思乡之情变得更为强烈。这几年,每逢工作之余,故乡的风土人情,家乡劳动人民勤劳朴实的感人形象总是在我脑海中浮现,使我产生了迫切的写作欲望。当 然,更直接的原因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的感召。"

汪曾祺先容他重写《异秉》时,写到作品中保全堂的店员陈相公挨了打,白天不敢哭,只是到了晚上,才一个人关上门偷偷地向远在故乡的母亲哭诉:"妈妈,我又挨打了!妈妈,不要紧,再挨两年打,我就能养活你老人家了。"先容到这里,汪曾祺声音哽塞,泪水涌出,六百人的会场寂静无声......

百花书场这场报告,是文学讲座,更是汪曾祺与乡亲们的一次融洽的感情交流。;人群中不时有人大声地询问汪曾祺离家这么多年的生活、仓作经历,汪曾祺每次总是耐心地听,然后微笑着回答。

汪曾祺回绶梦势诩洌醚镏莸厍示肿橹慌囊展け嗉礁哂噬钊肷睿智∏杀话才旁谙氐谝徽写5彼堑弥胨潜攘诙〉睦险呔褪谴竺ΧΦ耐粼鳎唤渤鐾猓砩咸岢鲇胪粼骷妗⒆傅囊蟆I运婧偷耐粼饔淇煊υ省U獯巫妇驮谙匾徽械囊患湫』嵋槭依锞傩小J喔鋈艘蛭墙衔ㄒ档奈囊展け嗉曰熬捅冉仙钊搿V谌司腿宋锟袒⒂镅源噶兜任侍庖灰幌蛲粼髑虢蹋粼髁底约捍醋魇导灰蛔髁嘶卮稹J潞螅晃挥行娜私讣锹枷晗刚恚浴跺忮饲赜侍复醋?--与老作家汪曾祺座谈摘记》为题,写了篇洋洋八千字的文章,发表在南京《青春》杂志1982年8月号上。汪曾祺曾经说过:"我的小说的题材,大都是不期然而遇,因此我把第一个集子定名为'邂逅,。"这次,扬州地区的文艺工编辑与汪曾祺在高邮也是不期然而遇,其报道文章的题目中的"邂逅"二字,正好与汪曾祺解放前就出版的第一本小说集《邂逅集》相吻合,或许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汪曾祺说:"我在外面这些年,经常关心的

一件事,是我的家乡又闹水灾了没有?"在参观

了家乡解放后的一系列水利建设工程以后,他

惊叹道:"呜乎,厥功伟矣!"

县里领导邀请阔别家乡四十二年的汪曾祺回乡访问,其目的之一,帮他了解解放后各方面发生巨大变化的新高邮,这也正是汪曾祺自己的心愿。当接待人员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最想看些什么时,他脱口而出:"水利!"

法国一位名叫安妮·居里安的女汉学家,曾经写过一篇独具一格的研究汪曾祺的文章,那文章的题目就叫《笔下浸透了水意》。她发现,汪曾祺的小说里总有水,即使没有水,也有水的感觉。这是汪曾祺自己没有意识到的问题,经这位法国女士一提醒,想了一想,他承认了。"是这样",汪曾祺在一篇散文中专门就此答复安妮·居里安女士说,"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我是在水边长大的,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水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作品的风格"。

急不可待地想了解家乡解放后的水利情况,是因为解放前的水害给汪曾祺的印象太深了。他曾亲身经历过1931年那次很大的水灾,虽然这一年汪曾祺才十一岁。但直至五十年后,他仍心有余悸地在《钓鱼的先生》这篇小说中真实地描绘了当时的凄惨景象,读来令人心惊胆战--

连天暴雨,一夜西风。运河决了口,浊黄色.的洪水倒灌下来,平地水深丈二,大街上成了大河。大河里淌着箱子、柜子、死牛、死人。这一年死于大水的有上万人。大水十天未退,有很多人困在房顶、树顶和孤岛一样的高岗子上挨饿;还有许多人生病:上吐下泻,痢疾伤寒......

类似的描写,在汪曾祺的小说、散文中不时出现,以至于在《他乡寄意》一文中,他这样写道:"我在外面这些年,经常关心的一件事,是大家的家乡又闹水灾了没有?"解放后,尽管弟妹们不只一次在家书中向他先容家乡兴修水利、根治水患的情况,但百闻不如一见,到底是眼见为实嘛。县里负责接待的同志了解到汪曾祺的内心想法后,决定按照先理性后实地考察的办法,让汪曾祺全面了解家乡解放后水利建设的宏伟实绩。于是,汪曾祺先被引到县水利局、县堤防管理所,接连开了两个座谈会,听水利专家、技术人员先容情况,翻阅大量文字、图片资料。接着派专车专人陪汪曾祺到川青公社访问。这川青公社是高邮地势最低洼的乡村之一,单是这个公社所辖的南荡、北荡、董家潭等村名就透露出森森的水意。昔日民谣称川青公社是:十年九涝,十涝九灾。水患折腾得这里的群众多年以来总是在贫困线上挣扎。解放后,群众在当地党组织的领导下,展开愚公移山式的农田水利建设,特别是"文革"中,外面斗得你死我活,这里离城远,加之交通不便,农民们认定一个道理:不管革命革到何等程度,吃饭总是第一件大事。全公社一万多农民抱成一团,前后花十年时间,自力更生,建闸架桥,挖河植树,完成土方l600多万立方,硬是用两只手、一副肩膀把全公社近四万亩农田全部重新规划,由原先l00多个小圩口合并成l2个大圩口,圩堤总长达l03公里。汪曾祺看到,那12个大圩口,每个圩口都是方方整整,远远看去,横竖成行,宛如棋盘一般;那圩的四周统一栽的水杉,笔笔直直,像威武的哨兵守卫着圩口内的良田一片。公社负责人姓史,是一个结实精明的年轻人。他告诉汪曾祺:如今的川青公社旱涝保收,大雨三天排得出,大旱三月不成灾。汪曾祺饶有兴趣地问:"怎么看不见牛车棚,还有过去农民用脚踩的水车呢?"史书记笑了:"这些早成为历史了。就从去年起,全公社已实现电力灌吼农民们的劳动强度进一步降低,如今是·要水一声喊,看水穿花鞋,0"汪曾祺听了十分兴奋,他不无幽默地建议说:"我劝你们保留几架过去农村常见的水车,放在博物馆里,否则,下一辈年轻人将不识水车为何物了。"

在县里参观不算,县领导还专门安排汪曾祺去参观江都水利枢纽工程。这是由国家直接投资二亿多元建成的宏伟工程,拥有远东最大排灌能力,能灌、能排、能发电、能航运;是我国南水北调第一站;每秒钟可提引江水473立方米恍∈钡某樗靠晒?40500亩农田插秧,相当于扬州二十四万居民四十天的生活用水;一天一夜的抽水量,如果注入宽深各一米的水渠,可以绕地球一周。汪曾祺看着四座抽水机站自西向东呈一字形巍然矗立,每一站的建筑相当于十层楼高,陷入了沉思,心中充满感动、激动、震动。后来他在一篇散文中这样由衷赞美道:

苏北水灾得到根治,主要是由于修建了江都水利枢纽和苏北灌溉总渠。这是两项具有全国意义的战略性水利工程......我参观了江都水利枢纽,对那些现代化的机械一无所知,只觉得很壮观。但是我知道,从此以后,运河水大,可以从长江泄出;水少,可以从长江把水调进来。不但旱涝无虑,而且使多少万人的生命得到了保障。呜乎,厥功伟矣!

--《他乡寄意》

《皮凤三楦房子》--这是汪曾祺四十二年

后返乡无意中采集到的创作成果,也是他唯一

以故乡人解放后生活为背景的小说

在汪曾祺创作的短篇小说中,以故乡高邮平民百姓为背景的小说占有三分之一多。这些小说在汪曾祺的创作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不只因为数量多,还因为正是这类作品以其思想与艺术的独特魅力,奠定了汪曾祺在中国当代文坛不可替代的地位。但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汪曾祺写故乡平民百姓的小说,几乎都是取材于旧社会。对此,汪曾祺自己作过说明,原因无他,是因为自己对这部分生活熟悉。换句话说,因为对高邮人民新社会的生活不太熟悉,所以他没有贸然下笔。汪曾祺当然想在自己的短篇小说中写写新社会的故乡平民百姓,但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第一次回乡访问,就让他无意中逮着了一个绝妙的小说素材,回京后迅速写成唯一一篇以高邮平民解放后的生活为背景的短篇小说,这就是《皮凤三楦房子》。

汪曾祺曾经说过:"我从小就喜欢到处走,东看看,西看看(这一点和我的老师沈从文有点像)......也许是这种东看看,西看看的习惯,使我后来成了一个'作家,"在回乡访问的日子里,虽然活动多、时间紧,汪曾祺仍然一有空就东看看、西看看。那天下午,陪同人员陪他逛街,在经过县城中市口南面街上的一家补鞋店时,陪同人员忽然小声对汪曾祺说:"汪老,您留神看看那个补鞋的。"汪曾祺停步一瞧,这补鞋店的门面很小,坐在门前马扎上补鞋的师傅细看就发现有点异乎常人。他身材。 魁梧,其头颇大,架在鼻梁上的一副老花眼镜有一只爪子坏掉了,用两根线凑乎着挂在耳朵上,样子显得有点儿滑稽。这时,那补鞋匠似乎觉察有人注意他,稍稍停了手中的活,从眼镜片上迅速望了汪曾祺及陪同者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干手中的活。汪曾祺有点纳闷,这补鞋匠有什么值得留神的?

他边走边听陪同人员先容,听着听着,他听出味道来了。

原来这补鞋匠姓高,因头比常人大,被人称为高大头。他原在扬州一所高等学校工作,1957年被无端打成右派后,遣送到高邮,从此以补鞋为生。前年,高大头终于平反,因年龄大了,平反与退休同时办手续。领导上问他有什么要求,高大头说:别的没有,就是一家六口人多年来挤在一间九平方米的房子里,实在不好住,要求增加住房。"这个县的房管所属县财政局管,负责房屋分配的一位副局长根本不把高大头的要求放在心上,也不知高大头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就是故意刁难,不给高大头分房。与此同时,这个副局长却用公款,违纪为自己多造住房。那一天高大头摸准副局长在家宴请宾客,不请自去,敲门直入,当着众人面,掏自带的皮卷尺把副局长的住房仔仔、细细丈量一遍。他一边量,一边大声报出丈量结果,最后扬长而去。紧接着,高大头写了封人民来信向省报揭发这个副局长违纪造房,此资讯几经周折终于在省报刊出,在高邮城引起不小震动。

汪曾祺听了这先容后半晌无语,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事可以写小说。"从高邮回京后不久,汪曾祺果然把这小说写成,这就是最初发表在1982年第3期《上海文学》上的《皮凤三楦房子》。这是汪曾祺小说中唯一一篇以故乡平民百姓解放后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很为汪曾祺研究者们注意。

《皮凤三楦房子》以生活中的高大头为原型,中心情节基本按生活原貌如实写来,发表后自然在高邮引起一阵轰动。有趣的是,《上海文学》在发表这小说时,配了一幅描绘高大头形象的插图。画插图的当然没有见过高大头,但这插图却是连高大头本人看了也含笑承认:"像!像!"原来,汪曾祺在小说中以精确生动的语言把高大头描绘得呼之欲出。汪曾祺这样写道:

他生得很魁梧,虎背熊腰。他的脑袋和身材很厮称。通体看来,并不显得特别的大。只有单看脑袋,才觉得大得有点异乎常人。这个脑袋长得很好。既不是四方四楞,像一个老式的装茶叶的锡罐;也不是圆圆乎乎的像一个冬瓜,而是上额宽广,下腭微狭,有一点像一只倒放着的鸭梨。

他戴着一副黑框窄片的花镜,有点像个教授,不像个修鞋的手艺人。但是这个小县城来了什么人,他是立即就会发现的,不会放过。......他那从眼镜框上面露出来的眼光是彬彬有礼的、含蓄的、不露声色的,但又是机警的,而且相当锋利。

画插图的就依据小说中上述这些文字去进行创作,居然把高大头绘制得惟妙惟肖。那高大头本人也对此十分满意。他把刊有《皮凤三楦房子》的《上海文学》随时放在身旁,有好奇者来看望,就取出杂志让人观看。这事越传越远,连外地人到高邮也抽空来看看高大头,高大头的补鞋生意也因此而得以更加红火起来。

县委一班人设宴款待汪曾祺,查书记举杯

祝他健康,"多写好作品。"

秋收秋种告一段落后,县领导们陆续回到城上。县委书记查长银不失时机地决定抓紧时间宴请汪曾祺。

这位农民出身的查书记爽朗热情,也很细心周到。他特地让县委办公室主任去关照招待所的负责人:"县委一班人今晚宴请汪曾祺,要把宴席搞得有家乡特色。这样一位大作家走南闯北几十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大家要让他吃些在大城市里吃不到的高邮菜,安慰安慰他的思乡之情。"

这个指示说到点子上了。晚上,当汪曾祺见到宴席上有他在小说《异秉》中特地写到的蒲包肉、野鸭、醉虾等,喜得连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查书记率先向汪曾祺敬酒。他说:"汪老,欢迎你经常回乡走走,更希翼你关心家乡的社会主义事业。祝你健康,多写好作品为高邮人民争光。"

其他县领导也一一向汪曾祺敬酒,真挚的感情令汪曾祺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举起酒杯诚恳地说:"曾祺乃一介书生,对家乡没有什么贡献。谢谢各位领导的盛情。别的不敢说,今后,有关家乡的学问建设事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提出,我当尽绵薄之力。"

1981年秋汪曾祺的故乡之行收获是大的。对他本人来说, 不仅圆了思乡梦,也加深了他对家乡和家乡父老的爱。更重要的,家乡人民对他的热情欢迎与接待,抚平了他心灵的伤痕,而家乡解放后的可喜变化则进一步激发起他的创作热情,从此,他以家乡生活为题材的作品愈加一发而不可收。

随着汪曾祺在文学界的影响越来越大,他的社会活动逐渐增多,这样一位海内外知名的作家,又要写作,又要应酬,每天忙碌不休。但不管怎样忙,对来自家乡的要求他总是尽可能一一满足。高邮县文教局为培养辅导业余文学爱好者的成长,办了一份铅印小报《珠泐,每出一期,总要寄给汪曾祺以求指正。这本是小事一件,只因为这小报来自家乡,汪曾祺不仅及时翻阅,有时还亲自动手修改上面的习作。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他这样写道:"《珠湖》"......作为一个县的刊物,水平还说得过去。总的印象,诗的水平较小说高。有些诗有点哲理,吕立中同志的《蚕》就颇有意思。这首诗的词句还可调整,我大胆为之改动了一下。录出供吕立中同志参考:

春蚕一口一口地吐丝,吐出的丝又白又亮;如果对它施加压力,得到的只是一泡黄浆。

"大胆"一词显示出汪曾祺虚怀若谷般的谦逊,也不乏幽默意味,更表现出汪曾祺对无名文学后辈成长的拳拳情意。

对于故乡文学后进者的些微进步,汪曾祺总是欣喜不已,热情嘉勉。迄今为止,他已为朱延庆的《高邮》、金实秋的《对联选萃》、陆建华的《全国获奖爱情短篇小说选评》三本书分别写了序,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三本书的编辑是他在序言中亲切称呼的"小同乡"。

1986年夏,高邮县文联成立,汪曾祺欣然应聘为县文联名誉主席,并特地致诗祝贺。诗云:

风流千古说秦邮,烟柳隋堤一望收。座上秦郎今在否,与卿同泛甓瑚舟。

高邮是宋代著名词人秦少游的故乡,八百多年前,秦少游携友苏轼、王巩、孙觉登临的文游台至今犹在。汪曾祺在诗中把县文联的成立与秦少游的故事联系起来了,这自然显示了他对家乡文学学问事业的希望与祝愿。今日文游台经地方政府整修已成为高邮乃至江苏的一处旅游胜地,汪曾祺为修葺一新的文游台精心撰写长联一副:

拾级重登,念崇台杰阁,几番兴废,千载风云归梦里;凭栏四望,问绿野平湖,何日腾飞,万家哀乐到心头。

这副熔写景抒情于一炉的长联,由汪曾祺自己挥毫抒写,人们于此惊喜地发现,原来汪曾祺不仅是文学家,还是不可多得的书法家。从此高邮新建筑落成、地方重大喜庆活动、新书出版,都纷纷求汪曾祺题字、题诗。随和的汪曾祺,对家乡人的要求总是一一应承,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与一般书法家不同,汪曾祺常常喜欢把题字与写诗、撰联结合起来,这样,人们求得墨宝的同时,往往又得到一首好诗或一副对联,这自然意义更非一般。1991年10月,高邮建成一座设备比较先进齐全的宾馆,取名为"北海大酒店"。酒店落成之日,县里特地邀请汪曾祺偕其夫人施松卿一道回乡,并请汪曾祺为"北海大酒店"题字。这酒店建于高邮傅公桥附近,汪曾祺上初中时,来来去去均从这桥上经过,那时,傅公桥一带是农田茅舍,也不叫北海。如今高邮城向东发展,这过去叫傅公桥后来又叫北海的地方,已成为高邮城的市中心了。看一座美观、壮观的大酒店出现在昔日农村地段,汪曾祺心潮起伏,欣然命笔,写下如今镌刻在北海大酒店迎宾室奖谏系摹侗焙Rァ罚?

家近傅公桥,未闻有北海。突兀见此屋,远视东塔矮。开轩揖嘉宾,风月何须买。翠釜罗鳊白,金盘迸紫蟹。酒酣挂帆去,珠湖云叆叆。

这首诗写出北海大酒店的地势风光,写出高邮富饶多样的物产,扣紧酒店二字写得情趣盎然。到北海大酒店住宿、进餐的人,均可获纸扇一把,那纸扇上印的就是汪曾祺的《北海谣》,现已成为人们收藏的爱物。

汪曾祺继l981年10月作阔别家乡四十多年后的第一次故乡行,1986年10月和l991年10月,他又曾二次回高邮探亲。三次回乡,其间正好总是相隔五年。每次回乡,总激起汪曾祺新的创作热情。值得注意的是,他在继续写他熟悉的以高邮平民百姓旧生活为题材的小说、散文的同时,开始用他独特的文笔抒写故乡人民今天的新生活。在这些作品中,汪曾祺总是情不自禁地写出历史的沧桑感,不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而是为了从新旧对比中进一步抒发他对今日故乡的挚爱和对故乡人民美好未来的深情祝愿。这个特色在散文《吴大和尚和七拳半》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吴大和尚和绰号"七拳半"的年轻人是新旧两个不同时代的手工业劳动者,都是做烧饼的。这两人一个存在汪曾祺脑海中几千年挥之不去,一个是汪曾祺几十年后回乡探亲才认识。汪曾祺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某种关联,从而引起他一些自称"说不清楚的感慨"。其实,这感慨编辑是清楚的,读者也看得明白。文章结尾处,编辑这样写道:"两个做烧饼的人所处的时代不同。我相信'七拳半'的生活将比大和尚的生活更合理一些,更好一些。"这哪里仅仅是在写"七拳半"?分明表现了汪曾祺对故乡人民美好未来的衷心祝愿和十足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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